“今日为春分,玄鸟回到屋檐,若有雨,可移花接木,每一刻都是黄金。”
《徒然草》中再朴素不过的几句描写,就能将郁达夫、塔可夫斯基等人迷得七荤八素。文人导演们生性敏感,可即便平常人面对此情此景,也按捺不住想要烹茶饮绿。
常书鸿与夫人李承仙画作《敦煌春天》局部
敦煌写本类书《应机抄》(S.1380)对春季、秋季物候有这番描述:
“夫鸟巢不厌高,鱼潜不厌深,春气发而百草生,秋气发而万物成。
夫阳春自和,生长者未必俱忻;阴秋自凄,凋落者未必尽恐。
春气暖而玄鸟至,秋风扇而寒蝉吟,时使之然。”
这和《徒然草》有异曲同工之妙——
鸟飞进了文字里。
廊下绿鹦鹉 榆林窟第25窟 中唐
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,鸟禽自带对气候变化灵敏的感知系统,向来是生态环境的晴雨表。
在春暖花开时,带一本《鸟类图谱》出门,可以认不少鸟。鱼游于水,鸟栖于树,越是雨水丰沛的地方,越适合草木生长,越能吸引更多禽鸟前来遛弯儿。
但这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定律,就有非常事件发生在气候干燥、降水量少、不宜植物生长的戈壁荒漠——
敦煌没有“小桃灼灼柳鬖鬖” “雨晴风暖烟淡”的温润春色,那是江南才有的明丽和清新,却并不妨碍“我偏要不走寻常路”的鸟类来到敦煌。
在莫高窟,壁画上早就留下了丰富的鸟类形象,最早的,甚至可以追溯到1600多年前。
莲池中的白鹅 莫高窟第435窟 北魏
这只白鹅藏在窟顶的平棋图案中,中心方井当作水池,以绿色来表示,中间画一朵莲花图案,在方井相对的两角各画出一只白鹅,富有生活情趣。
狒狒与玄鸟 莫高窟第249窟 西魏
站在山石上的狒狒向远处瞭望,在它的上方,虚空之中一只玄鸟在飞。山中一只鹿也举首张望着天空中的动静。它们都从不同视角共同关注着须弥山上的美妙奇景。
水鸟 莫高窟第285窟 西魏
这是五百强盗成佛故事画中的小品。莲池中长着枝枝花蕾,小鸭在池中闲游,鹭鸶独立于水中,在梳理羽毛。作者用悠闲的动物们衬托出强盗皈依佛法时的祥和气氛。
鹦鹉 莫高窟第285窟 西魏
由鹦鹉和忍冬纹样组成的龛楣图案中,两只鹦鹉立于花蕾之上,红嘴红爪,浅蓝色羽毛。在佛教本生故事中,鹦鹉通常是知恩图报的仁禽。
群鸟听法 莫高窟第420窟 隋
画面描绘释迦牟尼说《法华经》时,各种禽鸟前来围绕释迦听法。这些禽鸟都流露出对佛法崇敬的情态。
双孔雀 莫高窟第332窟 初唐
这是涅槃经变中两只为佛致哀的孔雀,一只尾羽高举、两翅搧动、显得焦躁不安;另一只看似平静,但眼神悲哀。在造型上与早期所画的孔雀比较,装饰意味淡化,显得更加真实细腻。
双鹤起舞 莫高窟第148窟 盛唐
这是观无量寿经变的局部,两只鹤在玛瑙镶嵌的地面上翩翩起舞,其中一只引颈长鸣,莲池中有玩耍的儿童和成双成对的鸳鸯。有趣的是还有两个为鹤伴奏的儿童,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。
天鹅 莫高窟第360窟 中唐
在观无量寿经变天国伎乐的下面、平台两侧各有一只白天鹅站在莲池小岛上,曲颈挺胸、舒展双翅。画法是在绿色池水上直接以厚重的白粉塑造形象,从现状看,略去了轮廓内之细部描写,类似于“剪影”。
衔花的大雁 莫高窟第158窟 中唐
涅槃经变中,当佛涅槃之时,各种动物都发出悲鸣。大雁从远处飞来,嘴衔莲花,向佛作鲜花供养,表示哀悼与敬仰之情。大雁的眼神中有几分惊愕与悲哀,与主题内容气氛相协调。
凤鸟 莫高窟第249窟 西魏
在虚空中飞翔的凤鸟,低声鸣叫,后尾生有雉翎,尾羽高高飘起。
金翅鸟斗毒龙 莫高窟第9窟 晚唐
这是劳度叉斗圣经变的一个情节。表现外道劳度叉变成一条毒龙,与佛弟子舍利弗斗法,舍利弗变为一只金翅鸟,啄其眼、裂其身。画面紧张激烈,画工精细,造型生动。
千秋长命鸟 莫高窟第249窟 西魏
千秋长命鸟,在虚空流动的星云间展翅而飞,应为导引护送升仙的人面鸟,亦或是中国远古神话中的东方神句芒。
青鸟 莫高窟第249窟 西魏
传说青鸟是为西王母取食传信的神鸟,它昂首挺胸、鼓翅举尾,与朱雀、玄武等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瑞禽神兽共舞于佛窟之内。
诸多的鸟类在敦煌壁画中,灵动了无数个春天,也和众多其它物种一起,构成了一个浩瀚的博物学世界。
莫高窟作为荒漠戈壁中的一小片“绿洲”,当春暖花开的时候,会有不少鸟儿闻讯从他乡赶来。自此春分后,在昼长夜短的日子里,于这片绿洲上啜饮、筑巢、嬉戏,生生不息。